人物采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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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劉馨蔓
旅行，總是往遠方的美洲大陸或是古典的歐洲，有誰是回自己的故鄉旅行呢？
自從離開家鄉馬祖來到美國紐約求學並定居後，十多年來，即使遊歷過世界各地的名山勝水與古堡史蹟，飽嚐異國情調的浪漫與新奇，但最讓我想念且無法替代的，依然是家鄉馬祖的景緻。
然而，每一次回到故鄉馬祖，我沒有被家鄉的新建設感動，而是在造訪母親所建造未來幽眠的墳塚時，那一段山路的距離，成了我心中最沉痛的風景。
搭上輕型機飛越台灣海峽，馬祖特有的濃綠山巒在望，降落前，飛機幾乎是貼著海面飛行，可以清楚看到窗外雨絲像千萬隻細針無聲地墜入藍綠色的海面，此時我的腦中浮現的是伍間排山腰上那幾間緊臨的紅瓦屋，以及山徑兩旁的相思林與木麻黃。下機後回到老家山腳下，往山腰的路上，羊腸小徑被拓寬舖上了水泥，兒時整座秋桂山隨風搖曳的芒草及蘆葦，如今變得稀稀疏疏；位在半山腰的老家，面對無遮蔽的遼闊大海，曾是我兒時夢想通往另一個世界的海洋，如今海水依舊，我的夢想已經實踐，但失落卻也深了。
四維村的主山秋桂山，是我兒時玩樂的山間，如今卻佈滿了墳塚，母親預造的墳塚也是山坳上的一個風景。一日正午，秋陽高高地照在這片山坳上，我一個人往秋桂山上行去，目的是想悄悄造訪母親為自己與父親預造的那座未來幽眠之所。
三合院的家離那個基地，只是一段山路的距離，山路形貌未改，依然是土石小徑，兩旁的木麻黃樹高高撐起，飄落一地的細葉，泛著潮濕與腐朽的味道，偶爾有雀鳥從芒草處驚飛而起，給人生命的提醒；再遠方是一畦畦高低的田野，老家周圍的一切改變了很多，唯一與兒時景象一致的，恐怕只剩下這段山路了。
我穿過一片綠黃的芒草堆，終於來到這座水泥砌成的墳塚前，兩旁雜草高長，好像很久沒有維護了。這座墳塚是依照家鄉的習俗設計，中間是像土饅頭一般圓圓鼓起的主座，沿著兩緣則砌出一團約三十公分的弧座，雕著綠枝紅葉，
墳塚底座是兩個洞穴，父親已在多年前先行進住了。
我站在墳塚前，彷彿看到心中的黑洞逐漸漲大，記憶也掉進這個黑洞裡。
第一次看到母親在蓋這座墳塚時，是出國前一年的冬天，我趁著元旦假期回鄉探親，回到家中四下無人，鄰居媽媽說：「妳媽在山裡造墓呢！好幾天了，妳爸也在那裡。」
造墓？為誰？我心中邊納悶邊往山麓上走，遠遠聽到鐵鏟鏟著沙土及細碎的談話聲。走近一看才恍然大悟，原來是母親在建造自己與父親的墳塚，我心頭一驚，一時說不出話來！
這是一片斜坡闢切成的平地，位在山巒腰間，眼前一片遼闊，正對著閩江口，沒有高樹與其他山峰阻礙視野。當時墳塚的基座已經完成，工人們正揮汗在填堆墳塚的兩緣，地上散亂一地的木條、空心磚、水泥、海沙。預造墳塚是馬祖地方的傳統習俗之一，為年事已高的父母預造墳塚，是一種孝心的表現；選好墓地，決定設計與使用的材料後，開始依照習俗建造，一棟墳塚建成有時會拖上一年半載。記得兒時，在這片山麓上就有多個預造好的墳塚，也是我與玩伴們遊玩捉迷藏的好處所，直到有長者往生進住後，洞穴封起，我才被告誡不可再去玩耍。
母親見到我來了，歡喜的向我訴說這座墳塚的進度，邊向工人發號施令，彷彿欲雕琢出一座絕美的墳塚，臉上不時露出滿意的神情，而我卻感到一股無邊的蒼涼。當時父親站在斜坡頂的小土丘上，負手看著遠方的海面，見到我只是淡淡地點點頭，然後繼續瞇起眼望向前方的大海。我了解這是馬祖家鄉的傳統風俗，兒時也總看到鄰居長輩在造墓，當時看來像是前朝舊事的習俗，如今卻活生生呈現在母親的手上，我的腦中千頭萬緒。
那是第一次看到母親建墳的情景，四年後，我重回馬祖，看到墓的外緣已出現裂縫，綠枝紅葉的彫刻也褪了色，林旁紫色的牽牛花悄悄爬到墓緣，像是要入侵這個領土。那年回鄉，我總不忍提及母親預造墳塚的事，但她倒是喜歡主動提起，為了重修墓緣的裂縫，她已購買了水泥請好工人，因為混合水泥需大量乾海沙，工地的海沙不足，我在母親的要求便拿著麻布袋到山下的海邊沙灘取沙，徒手一掌掌地將混著貝殼的海沙耙進沙袋裡；回程時，沈重的沙包揹在我肩頭，腳下踩著山路，背上負載的是我有生以來最長的牽掛，二十分鐘的路程，好像有二十年那麼長的距離。我竟參與了母親建墳的工作，這是怎樣的一種孝心！我臉上汨汨的淚水早已多過了汗水。
幾年前再度回到馬祖老家時父親已經過世，並先行住進了這座墳塚，一日我陪母親來到山路上的墳塚，天空下著微雨，我扶著母親往山麓上走，她一路上說著往事以及父親去世進住那間墳塚後與她的心靈感應等，這些往事像被雨水吹淋，混著傘頂上的雨聲，聽來蒼涼無比。對母親來說，可以不時去探視自己未來的居所，是一件幸福的事，而人間與幽冥之隔，也不過是一段山路的距離罷了。
那一次的旅行，我的眼中攝入的，盡是被我丟失了十多年的故鄉風景，以及，從不曾深入關懷的、屬於母親的心事。那些風景在我心中輕輕流過，而屬於母親的心事卻愈刻愈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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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秋華
2010-12-05 馬祖日報
2010馬祖文學獎．馬祖故事集發表會 台北隆重登場
【記者劉秋月�台北報導】馬祖文學的再次驚嘆！縣府文化局昨天下午在台北市長官邸藝文沙龍舉行「2010馬祖文學獎．馬祖故事集暨馬祖出版品發表會」，福建省主席薛承泰、縣長楊綏生、立委曹爾忠親自出席典禮，感謝得獎者用精采的文字寫下馬祖的記憶，為馬祖留下不朽的文學篇章，更期待馬祖文學獎持續下去成為華文世界重要發表園地；今年散文類首獎未落外人，得獎人劉馨蔓是中華電信馬祖營運處經理劉秋華的妹妹，現居美工作，道地的馬祖人。
「2010馬祖文學獎」及「2010馬祖故事徵集活動」由縣府文化局主辦，《INK印刻文學生活誌》承辦，透過文學創作的徵選，深度發掘馬祖文化文學的內涵與質感，並藉由專書的出版與發行，結合馬祖豐富文學的資源，向國人展示馬祖的人文深度。徵稿活動收件踴躍，近三百件的投稿作品中，分別經由文學界名家、媒體副刊主編、馬祖藝文人士所共同組成之評選會的決審評選會議熱烈討論，選出兩項活動之獲獎人，得獎作品在印刻文學生活誌中製作專輯發表，同時編輯《親字出馬－2010馬祖文學獎得獎作品集》和《記憶鑿痕－2010馬祖故事集》兩冊專書出版。
頒獎典禮昨天在台北市長官邸藝文沙龍隆重舉行，福建省主席薛承泰、縣長楊綏生、立委曹爾忠、文化局長曹以雄及評選委員代表等人均出席典禮；縣長楊綏生致詞表示，馬祖文史繽紛繁盛、璀麗精采，期間雖歷經戰亂洗禮和磨練，先民辛勤墾拓，不但蘊埋無價的文化資產，更創造無數感人故事，透過作家之筆，表現出馬祖文化內涵、島嶼風情，進而提升馬祖能見度及文學價值，激發更多的彩筆與濃筆來筆耕馬祖，留下馬祖的綽約丰采。
福建省政府主席薛承泰不但親臨頒獎典禮，還特別致贈縣府親手所寫的一幅七言絕句，讓馬祖文學獎更增添光輝，這首七言絕句還將馬祖文學獎的主題「親字出馬」予以點出，這首詩為「親身浸濡文學路，字字珠璣人人讀，出筆成詩鑿記憶，馬祖風華超凡俗。」
立委曹爾忠則表示，馬祖可以留下的歷史與記憶太多，像是現在馬祖正在進行的除雷工作，就可以透過這個主題寫下許多精采故事，馬祖要推展觀光重點在內涵，透過眾人的不斷努力，增加馬祖的文化藝術內涵，也讓馬祖更具深度。
馬祖文學獎今年的得獎人中有多位馬祖人，像是散文類首獎劉馨蔓以及劉宏文、陳宜嬪及陳寶明等；主辦單位表示，馬祖文學獎的評閱，除了文字的駕馭外，重點更在對於馬祖這塊土地所展現的感情，也因此連續兩屆都有馬祖的得獎人，用他們的筆寫下對馬祖切不斷的臍帶情，從文中便可深刻體會。
頒獎典禮中，還邀請沃夫岡室內樂團進行現場演出，正如主持人所言，文學與音樂的搭配絕對是美麗的組合。另外，昨天還發表今年文化局所補助之馬祖出版品五冊，包括王建華、林昭緯的《會呼吸的房子》兒童繪本書、歐陽柏燕的《屋頂的石頭在說話》、林金炎《馬祖兵事》、傅朝卿《2010馬祖研究：世界遺產與地方保存》及《群島》謝昭華、雪泥、千鶴、台北小雨、忘筌、湘羽之六人詩合集，作者都親自到現場分享獨特馬祖經驗與書寫歷程，為馬祖文學注入嶄新且多元的活力。
2010馬祖文學獎得獎名單：
散文－首獎：劉馨蔓〈一段山路的距離〉；優選：劉宏文〈馬祖散步〉；佳作：劉亦〈家島〉、佳作：葉衽榤〈在芹與壁之間〉。
新詩－首獎：陳利成〈南竿的酒甕〉；優選：沈信呈〈哭島〉；佳作：胡遠智〈馬祖•當兵紀事〉、佳作：沈政男〈霧鎖南竿〉。
報導文學－佳作：陳宜嬪〈北竿坂里「十三暝」鬧元宵〉、佳作：陳寶明〈母親的河〉。
馬祖故事徵集得獎名單：
陳財能〈拎著東湧陳高的男人〉。
李天鐸〈北電軍魂〉。
評審推薦獎：
余嘉榮〈追尋一則遺落在東犬燈塔的記憶〉。
王志雄〈雪泥鴻爪〉。
游志傑〈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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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有幸且非常高興的代表舍妹劉馨蔓(原名劉愛貞)，到台北去受領2010年馬祖文學獎首獎的殊榮。舍妹人雖在美國，但特別交代囑咐我，一定要籍此機會感謝主辦單位連江縣政府文化局、評選委員等對她文章的鼓勵與青睞，可惜昨天在現場沒有機會表達，因此籍此一隅，謹向主辦單位及評選委員等，致以誠摯的敬意與謝意。
「一段山路的距離」除了描述在外遊子對家鄉的思念，也刻劃出子女對父母的孺慕，以及對親人牽掛之情，此也正代表述說著無數馬祖子弟，在外打拼之餘，對故鄉難以割捨的那份午夜夢迥的思鄉情懷。
馬祖有別於台澎金，擁有獨特的人文與山海景緻風貌，希望未來能有更多的馬祖人，或到過馬祖的朋友，能共同參與投入，將馬祖的故事，經由文學創作呈現給世人，讓馬祖的精神經由文學創作，能永續傳承並發揚光大。
舍妹在1998年抱持著滿腔的勇氣，僅帶了5000元美金，隻身赴美到紐約大學半工半讀進修，取得傳播藝術碩士後留在美國工作，曾任報社記者，獲得過美國新聞報導獎，也曾擔任紐約電台中英雙語主持人，並受邀各地演講，現職為美國電視節目製作人及專欄作家。舍妹能有今天的成就，其間辛苦與冷暖，都只有她個人獨力承受，卻也是家母常常牽掛在心，與時時念在嘴邊的。舍妹閒餘喜歡弄墨創作，先後著有「紐約的13種可能」等多本著作與小說，其中以「藍色燐火Blue Fire」獲得美國文學獎，並拍成英文電影，該部電影在2002年美國第24屆亞美電影節獲獎，及其他多項電影獎。
最後，我還是PO上舍妹得獎感言，以示舍妹對馬祖文學獎的重視與尊重。
『這不是我第一次獲獎，然而對我的意義卻遠勝過任何獎，因為這是專以我的故鄉馬祖為主題的文學獎，那塊我魂縈夢繫的故土。離鄉多年，又跨越太平洋到了異國，終於有機會寫下我對故鄉、對母親的牽掛，這個獎是獻給她的；越洋電話中，她最常用微弱的聲音說：「不要擔心，媽媽很好。」淡淡的一句話，卻讓我揪心，因為知道她孤獨一人在故鄉的山丘上，獨自瞭望海面，盼著兒女回鄉，而我們卻把個人夢想擺在前面。15歲的年紀，迫不及待想逃離的故園，在我下筆書寫故鄉情事的那一刻，終於深深了解，我的心卻還留在這片海天相依的土地上，那是我不得不離去，卻又始終放不下的地方。獲得首獎的肯定是欣喜，而思念，卻越拉越長。』
劉秋華謹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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