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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枝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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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時間 : 2009-06-02 22:32: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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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兒私密話(2) --閱讀人次 : 3433

孩提時,眼見的母親每天總是忙進忙出曬蝦皮、養雞鴨,補貼家用;
少女時,眼見的母親總是埋首家庭副業,賺取生活費用;
少婦時,眼見的母親總是帶著一位又一位哇兒。
一輩子問心無愧,亦不願虧欠任何人,即便是女兒.....
一生最鐘愛的是全家圍聚燈下的畫面.....


揪著心,取得鑰匙打開大門,自己倒像是一個母親,找到迷路的孩子般,迫不及待緊擁著媽嬤,眼淚潸潸掉一臉,而我的媽媽似乎始終一點都不曾察覺,仍然呆坐著,直到我牽她洗手、吃飯…安頓就寢時才回神的問我:「儒 ,在台南唸書乖嗎?」生病後的媽媽時而清明時而糊塗,子女們常與她玩「這個人是什麼名字?」「那個人是誰?」認人遊戲,母親有時答對,有時則否。或者變個花樣,來個數數兒、唸彿珠…,初期還好,漸漸地,隨著日子,身體越來越走下坡,也越來越不喜歡說話…生命衰敗現象,就像秋天季節一到,落葉紛飛,無可避免,但面對整日枯坐,顯得百無聊賴、孤獨的母親,仍不免唏噓。

星月交輝,煙花競麗,那位撐著黑色雨傘,到學校看愛哭的女兒,是否被同學欺侮的年輕媽媽;那位在補給艦未入港,就能預知在台灣讀書的女兒要回家,站在路口不停觀望的中年媽媽;還有那女兒回娘家,急著拿著牙刷、晾稀飯深怕女兒遲到的媽媽;只要女兒在家,一定比女兒更早起床,將前晚女兒外甥換洗衣服洗好、晾乾的老年媽媽…,孩提時,眼見的母親每天總是忙進忙出曬蝦皮、挑魚貨、養雞鴨,補貼家用;少女時,眼見的母親總是埋首家庭副業,賺取生活費用;少婦時,眼見的母親總是帶著一位又一位哇兒(外甥、女與孫女)。一輩子問心無愧,亦不願虧欠任何人,即便與女兒們逛街買菜,也總是與女兒們搶付錢的媽媽,一生最愛的就是,全家圍聚燈下的畫面。四十多年前,媽媽在資源非常缺乏下,偶爾會在天黑之後,囑咐孩子買幾個灑著芝麻的金黃色麥芽花生糖,一家人圍坐圓桌邊,在微弱的燭光下吃著,至今仍然齒頰留香,而鍾愛花生糖與美麗的燭光成了我終生的偏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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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姑姑,溫順善良、謹言慎行,決不肯直斥人非…」金華表姊拉我談心時,總是這麼說。「個小的表嬸,整天都是忙進忙,…」第一次與我謀面的遠房燕容表姊說,「我們無預警偷渡來台時,個小的伯母比闖蕩南北二伯還要冷靜,二十多個大男孩,讓伯母拉下窗簾,除照顧三餐盥洗衣物外…連內褲都替我們買,可貴的是還和顏悅色…」在大陸堂兄家凱是這麼說。媽媽對我而言是無法仰望高度的智慧與耐力,總有辦法讓姊妹們口中恨癢癢,受父親寵愛,溺驕橫顢與行事乖戾的我,收服在她的軟棉袋中。當然,在堅硬的核果,也無法永遠不被融化,小雞是因為細心的孵化才誕生,絕不是打碎蛋而僦。我承襲媽媽寵愛孩子,但仍要筆直上昇追求她的睿智和慈顏。

記得,初嫁人婦時,我的婆婆過世,依照當地傳統習俗「女兒倚棺旁,媳婦守灶邊」,從小驕慣,不事家事的我,被賣麵為生的外子大嫂譏諷說:「連紅蘿蔔也不會認,妳的母親也敢把妳嫁出門」。當時,媽媽告訴我:「家事可以慢慢學,有智慧的人,要做別人做不到的事」二十多年來我仍然遜色廚房間,姑嫂妯娌從不曾有此微言,媽媽勸諫做了最佳註腳。

若問我在水深浪闊的十里紅塵中翻滾浮沉,痛之最?我會說:「受了屈辱、失了婚,少了感同深受,善言善聽的媽媽」。人類若是天使,則不需要媽媽的角色,問題是,人類不是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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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理解的「容忍」是一種慷慨,它使我們謙遜地,讓其他的人有他們自己的意見和屬於他們自己的特權。媽媽對我而言,「容忍」是一種偉大,是肯讓我在既保守又封閉的地方,以自己的方式追求生活與快樂,而不固執於她認知生活方式與觀點。我是在1958年8月中共米格機不斷騷擾馬祖上空時 ,在媽媽肚中即將臨盆,出生之後極度不安,日以繼日哭鬧不休,嬴弱的身軀時有病痛。長大之後,行事作為我行我素,常不按牌理出牌。高職畢業之後一年,既不就學也難就業,總在台灣—馬祖間嬉戲遊蕩,鄰里或有是非與微言,媽媽未見責怪外,還總是責無旁貸替女兒辯解。當然,最後是媽媽替我找到軍雇缺做為收場。

幾年過後,為逃避一段感情,辭退工作,重入海市蜃樓中嘻戲流闖,這時姊妹口中偏心的爸爸偶有慍色,媽媽還總是小心呵護。而這段不被看好感情債拖過七年,60年代禁錮鄉間,認為男女交往,必定要步入婚禮,在男方家長逼婚推波下,坊間同居流言四起,傳統守舊的母親即便承受極大壓力,或在極度暈眩車船來返台馬間,都僅用極簡言語規勸,從不動怒責怪與嘮叨。當然,這段被註定的姻緣線在媽媽努力與我軟心下牽成。

時序回到,辭退工作那一年。有一天,忘記因什小事頂嘴惹媽媽生氣。霎那間,瞧見媽媽在客廳低頭,忙著堆積如小山丘中工作的圖像,讓顢橫當下的我,非常羞愧與懊惱,抱著媽媽告訴她:「不再惹您生氣」。這是生平第一次之於家人「對不起」的話語,宛如飲盡成年禮酒般,造就往後二十多年努力工作、就學與安家,從不敢怠懈。之後,以言語頂撞母親的舉動,記憶中不曾發生,媽媽對這幕不曾提起,是忘了?但我印象深刻,那年22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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