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高志
張貼者
課程結束後，我以「狂濤•涒粼」為名，虛擬一個簡單的情境，設想：馬祖當年由政府轉進、開辦教育，最後遊子返鄉的過程。文題之「狂濤」乃形容當年惡劣的局勢和生活環境；「涒粼」的詞意為水流迴旋曲折，它象徵鄉親們的奮鬥歷程及最後回饋鄉里之情懷。在研習的課堂上，我以交換心得的方式，為學員分析「詩」與「歌詞」的異同、講解寫作的經驗和基本原則，同時也念著歌詞，以相關的故事做旁證。結果，大家反應良好。有學員建議，把方言的歌詞加上音標，製成音檔後對外發表。這個意見很有建設性，我認為可以一試。
為了不佔篇幅，就在國語和方言的歌詞中各選兩首來處理。不過，我要先聲明，特別處理僅限於方言歌詞，兩首方言歌詞都附上音檔，只是在文字呈現時，一首加音標附帶註解，另一首僅做逐句翻譯而已。國語版的歌詞因文字淺顯，句意一目瞭然，故直接將文字呈現而不做任何解釋。
方言注音是以口語為標準，所以，標的是變音而不是注本音。部分文字、語詞，因國語注音符號難以精確標示，請以國際音標為準。製作音檔時，在不影響變音的條件之下，我盡可能把說話的速度放慢，讓鄉親朋友能輕易的察覺，入聲字韻尾加--ㄎ(--k)表示「短而促」的語音特質，同時也讓大家理解，某些字詞它的本音與變音的差別所在。相關的音理探討請見註解說明。
《雞叫天光》
(方言歌詞)
「天光雞叫」是人間當然之理。但是，「雞叫天光」能把天地叫亮，是馬祖人的霸氣。兩次「渡海」讓馬祖有浴火重生的契機。第一次「渡海」是逃生，發生在民國38年，祖輩因為時局惡劣而移居於海島，閩東文化不絕如縷，甚至發揚光大。第二次「渡海」是為了謀生，鄉親勇渡「台灣溝」來到更陌生的地方。開枝散葉，遍地開花，在各個領域嶄露頭角。這個成果來自於苦難歲月的淬鍊，使堅毅果敢的精神成為馬祖人共同的基因。我們不僅要「繼往」，緬懷前賢，更要「開來」，讓薪火永續相傳。
(國語的舌根鼻音「兀」，等於國際音標的「」，漢語拼音的「ng」。很抱歉，舌根鼻音的國際音標符號無法呈現。)
註解：
1.「雲」的方言讀音是ㄏㄨㄥˋ，沒有第二個音讀。雖然文白異讀的現象在福州話中是常見的，但是「雲」別無他音。一般習慣，凡是逢人名、地名、讀古書時，必須使用文讀，這個規則幾乎沒有例外。馬祖地區有很多以「雲」為名的女性鄉親，當使用方言呼喚其名時，都是說成ㄏㄨㄥˋ(hungˋ)，這個現象即足以證明此論點。本歌詞首字的「雲」，方言之所以說成ㄩ兀(yng)，那是直接從國語的音讀變化來的。此地的ㄩ兀(yng)是讀方言「勇、永」的陰平調，成音的部位在口腔之後。國語的ㄩㄣ(yen)和ㄩ兀(yng)的音很接近，但是，ㄣ(ㄜㄋ， en)的最後一個音素是收舌尖鼻音的，也就是前鼻音。唸的時候，舌尖是頂在上齒齦的地方。發音時會讓口腔內的舌尖、齒齦阻礙點(片)之後方形成較大的空腔。兀(ng)是舌根鼻音，發音部位偏於口腔後方。在感覺上唸ㄩㄣ要比唸ㄩ兀來得輕鬆，因為唸ㄩ兀時，口腔前面會自然放大，這和唸ㄩㄣ時恰恰相反。
不用學術語言而用淺白的話來說，此時的下巴會稍往下沉一些。
今天的雲台山，民國38年之前是施放烽火示警的地方，地方人士稱之為「煙墩」或「煙台」，國軍轉進來此之後，以國語之諧音強改方言之名為「圓台」，並以「圓台山」為《馬祖日報•副刊》之名。民國50年代，馬防部以東漢光武帝雲台28將之典故惕勵全軍，所以取此以為山名。牛角老鄉親則稱此山為ㄩㄛ ㄌㄟ ㄌㄤ，由不同的語音結構猶可見其音變之軌跡。雖然如此，習慣於國語注音的人將此音注成ㄩㄣ，也無不可。
2.音標末尾的音素--ㄎ(--k)是入聲符號，他扮演阻塞的功能，所以，讀它的時候音必須要很快地收住。有了它才能感受到入聲字短而促的語音特質。
3.福州方言「有ㄤ無ㄢ」，這是我至今仍然堅持和信守的學理。這個問題和註解1的情形是相同的。我在《語言志》中有分析(見該書p.196)。歌詞中的韻腳字：天、邊、千、愆、甜、肩，本來是押ㄧㄝ兀(ieng)的韻，但是，為遷就大家的拼音習慣而暫用ㄧㄢ，這不是我前後矛盾的見解。在國語的音節結構中，與ㄧㄝ兀(ieng)最為接近的就是ㄧㄢ(ian)，兩者僅一線之隔，它們的相似度很高。理論上來說，ㄧㄢ的音素是ㄧㄚㄋ(ian)，但實際發音時卻念的是ㄧㄝㄋ(ien)。大家不妨請一位馬祖籍退休的老公務員，(最好是沒學過國語注音符號的人。)請他用方言念「安、案、暗；燕、炎、圓、演」諸字，仔細觀察不難發現這幾個字的成音是在口腔的後面。因為福州方言「有ㄤ無ㄢ」的特質，發音時，會因為母語慣性把國語的ㄢ(發音時，從「ㄚ」迅速滑向舌尖和鼻音的「ㄋ」緊密的結合成一個音節)遷移到ㄤ(發音時，從「ㄚ」迅速滑向舌根和鼻音的「兀」緊密的結合成一個音節)。所以，當我們聽到自己用馬祖話說這幾個字的時候，就會感覺舌面是隆起接觸到上顎的，此時口腔前面的空間反而變大了。我在《語言志》書中談到類似的問題時，特別強調：習慣於國語注音的人將此音注成ㄧ ㄢ也無不可，這是權宜之計。但是指責用ㄧㄝ兀(ieng)是錯誤的，甚至做情緒性的發言，似乎大可不必。
4.「唱曲」其實是念兒歌，也就是民間和母語教材書中所謂的「唱小歌」。
5.〈真鳥囝〉、〈月光光〉…等都是閩東地區具有代表性的兒歌。「弄飛」意指雛鳥學習飛翔，全句的意思為：孩子在父母親照顧之下成長。
6.〈拍錢套〉為閩東地區表演的說唱藝術。內容可教忠教孝，也能政令宣導。當年介壽村常組織民間藝術表演隊伍，於年節或慶典時巡迴各村莊演出，〈拍錢套〉是他們重要的節目之一。
7.文字底下有直線者，表示兩字須連音成一個音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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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江縣本土教育資源網的母語教學單元，在「福州語第一冊」中，也收錄了一首「雞光天就光」，並提供語音檔，由女性朗讀。
語音檔：按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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