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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裡急促的敲門聲/作者:Dylan Tsao --閱讀人次 : 3193

夜寂靜的有些可怕,遠處軍營中的狗吠聲,尾音拉的很長,襯托出夜的詭異,一陣風吹過,捲起被秋催落的樹葉,也引起屋後那棵木麻 黃沙沙的應和,風從石牆的縫隙中吹進來,帶來一陣寒意,四五個兄弟姐妹拉扯起那全家唯一的一床被褥來禦寒,棉被的撕裂聲,遭到父親的一陣怒斥,大床舖中的「爭奪戰」歸於平靜,風歇了下來,狗吠聲也停了,夜又回復了寧靜。

「呯!呯!呯!」急促的敲門聲劃破深夜,村子裡的狗此起彼落的叫個不停,父親趕緊起身,母親則喃喃說道,這麼晚了會是誰呢?父親大聲問誰在敲門,但是屋外沒有回音,父親將門打,一道強光從門縫中射入,光束在家中的四壁游走了一圈,然後停留在床上,黑暗中乍見強光,孩子們都無法將眼睛睜開。

這道強光來自一隻手電筒,拿著手電筒的人說他是「指導員」(註),來檢查戶口,接著就走進屋內,「指導員」的身後跟進來幾個穿著制服的人,其中一個穿著警察制服,其他幾人則是著軍服的軍官,看到這種陣式,蜷縮在床上的小孩,被嚇的不敢出聲。

這些人進屋後二話不說,就翻箱倒櫃的搜查了起來,「指導員」要父親拿出戶口名簿,然後按照戶口名簿上的名字一一核對家中的成員,已經成年的大姐,見一群陌生男人站在床前,早已羞的面紅耳赤,我則睡眼惺忪的望著這些深夜來訪的不速之客。

其他人正在翻箱倒櫃之際,「指導員」告訴父親,最近島上有一些不尋常的事情發生,可能有一些非本島的人「入侵」,所以他們要擴大戶口檢查,以防止有人窩藏「匪諜」,木訥的父親的點點頭,表示會意,尚在母親強褓中的小弟,則被吵雜聲吵醒,哇哇哇的哭了起來,母親有點不高興,要他們小聲一點,卻招來「指導員」的指責,母親只好轉而去哄哭個不停的小弟。

這群人在搜查了一陣後,回到「指導員」的身邊,幾個人的手中分別拿著不同的「戰利品」,我看到那個警員的手中拿著那台大哥去年從台灣偷偷帶回來的收音機,一個軍人的手中拿著也是大哥帶回來的照相機,另一個軍官拿著兩瓶去年冬天母親做的老酒,還有一個軍人拿著那個我「珍藏」在衣櫃角落的皮球,「指導員」說這些東西都是「違禁品」,要被沒收,我一聽要沒收我寶貝皮球,我立刻從床上跳了下來,衝到拿我球的軍官身邊,想將球搶回來,那個軍官很粗魯的將我推開,我則一屁股的跌坐在地上,哇哇的哭了起來,那年我才六歲。

父親立刻衝過來,將我扶起來,然後以哀求的口吻求「指導員」將這顆球還給我,這只是小孩子玩的球,怎麼算是違禁品呢?「指導員」說,任何可以漂浮的東西都是違禁品,所以這顆球一定要沒入,然後開了一張清單給父親,就要把這些「違禁品」全部都帶走。

母親把小弟交給大姐,就找「指導員」理論,「照相機和收音機我們沒有話說,是政府規定的違禁品,但是那兩瓶老酒和球怎麼可以算是違禁品呢?這些酒是用來自己喝的,又不是釀來出賣,難道也犯法嗎?小孩子的玩具也是違禁品,你們這是什麼『強盜政府』
」,母親越講越奮慨,「指導員」的臉色則越來越難看,「你們這些老百姓,根本不知道政府的苦衷與用意,一天到晚違反政府的規定,犯了法還這麼無理取鬧,太不像話了,講話給我小心點」。

母親講話的音調又提高了「我們犯的是什麼法?你說說看」這時那個穿制服的警察走過來,「不要嚕嗦,我們認定這些是違禁品,就是違禁品,政府都有明文的規定,有問題明天再到村公所來講,我們還要到別家去做檢查,你們所有的這些違禁品一定要沒收」,然後做勢就要往外走,母親跑到門口,將門擋住,不准這些「強盜」把我們家的東西搶走,兩個軍人將母親一把推開,一行人隨即揚長而去。

臨走還警告父親,以後不能再有這些「違禁品」,否則,不但東西要沒收,人可能還要去「禁閉室」報到,留下如遭強洗劫過的房子、愁容滿面的父親、餘氣未消的母親、錯愕的兄弟姐妹和哭鬧不停的我。

小弟已被大姐哄睡了,但是我還在哭鬧個不停,那個球有如我的生命,但是卻被人搶走,哥哥姐姐都跑來哄我,二姐說要再幫我弄個球回來,父親也勸我不要再哭,但是怎麼樣也不能停止我哀傷自己的「生命」被人剝奪,我的哭聲又把好不容易哄睡的弟弟吵醒了,這可引起母親的憤怒,衝過來把我抓了起來,順手就是兩個耳光,這下才把我給哭聲給止住,但是我還是抽噎個不停,二姐把我抱回床上,哄了很久,我才入睡。

第二天一早,天才破曉,村子中早已人聲鼎沸,大家都在討論昨夜的「浩劫」,有人說家裡的小孩被嚇的做噩夢,有人說家中的東西被沒收,也有人說他們家的門被敲壞了,最難堪的可能是日前新婚的一個鄰居,新娘子被闖入的「指導員」一行人驚嚇到,連夜跑回娘家去,不願回來,經村人好說歹說才在三天後回到夫家來。

雖然大家都氣憤不已,但是沒有人想到要去討回公道,因為從過去的經驗來看,去村公所理論都不會有什麼效果,頂多拿回一些無關緊要的東西,要求來檢查的人不要太粗魯,但是沒有一次得到回應過,每一次戶口檢查,都搞得全島雞飛狗跳,老百姓怨聲載道,但是村民憐惜的是被沒收的物品和被打擾的睡眠,從來沒有人會想到,一群軍人深夜在沒有任何文件或司法程序下,闖入民宅,翻箱倒櫃,是否違反人權。

長大以後到本島求學,才發現軍人不可能到一般的老百姓家裡去,而警察要到民眾家裡,也必須要經過一定的司法程序,許多社會新聞都有報導,警察要到一些刑事嫌疑犯家中查證物,還要向檢察官申請搜索票,才能進入民宅,相較之下,我才發現生活在馬祖前線的老
百姓,所受到的尊重,還不如本島的刑事犯。

註:指導員:是戰地政務體制下「副村長」,由軍人擔任,村長是本地人,只是傀儡,指導員才是擁有實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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