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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0-09 中國時報 劉克襄�文
馬祖人一走進去便利商店，彷彿就抵達了台灣，跟時代接上軌道。因為這樣的和台灣緊鄰著，馬祖不再遙遠。這一文明的象徵，委實有趣，卻也不得不審慎看待。
五年前，7-11在南竿出現，把馬祖的離島情結，照得更加清楚。
當初一位友人在規劃城鄉建設時，拜託統一企業前來設置便利商店。統一企業評估馬祖的離島人口，很困惑這兒是否有市場，再加上諸多後勤補給的考量，最初的設店其實頗為遲疑。
怎知南竿對這家便利商店的到來，竟是以簞食壺漿迎王師的歡樂心情。第一家出現後，當天的營業量竟是全台灣第一名，而且接連好幾周，凡店面裡的東西都一掃而空。人口不過四千多人的小島，消費力之高，遠遠超出廠商的正常估算。
不管你在台灣城鄉對7-11是何看法，這一現象告知了，在遙遠的離島如南竿，便利商店就是超市和百貨公司的綜合體。那不只是物質的滿足，它更像燈塔的明確指引和照亮。在民眾的熱情效應下，沒幾年，小小的離島上，又帶出三家7-11的陸續開張，北竿和東引也各有一家。便利商店已成為馬祖列島不可或缺的繁榮指標。
星期五中午，我在清水村的7-11外頭休息，平均每分鐘都有一個人走進。這間商店周遭街景並不頂熱鬧，最大聚落是一個留有反攻抗俄時代標語的舊社區，人口不過百戶。但停在便利商店外的有賓士、福斯，也有小貨車和摩托車，學生跟阿兵哥最頻繁，但也有整家人一起進來消費。島小多熟客，便利商店的服務生跟當地居民朝夕相處都很熟識，感情頗像以前的柑仔店。
再瀏覽架上的貨品，跟台北的沒什麼兩樣。仔細看店裡的標價，好像也沒抬高，除了便當價格略貴。當地人看在眼裡，卻一點也不嫌。我則想到，所有貨物迢迢橫渡海峽，運費不貲。價錢不變，其實有點像賠本生意。說不定，這家企業盤算的，真是以台灣的獲利，在外島做公益服務。
以前馬祖是軍事地區，物質管制嚴，加上運費，雜貨店和商家的物品都特別貴，甚至高過台北。只此一家，別無分店下，面對他們的有恃無恐，自行決定價錢，你亦無可奈何。
半世紀前，這兒的店家遂能理直氣壯地大賺阿兵哥的薪水。90年代初金馬離島開放觀光，繼續大賺旅客的荷包。現在便利商店出現，彬彬有禮的服務品質，加上合理的價格，對當地商家無疑是很大的衝擊。
眾所皆知，在台灣都會區，便利商店的價格通常要比大賣場或傳統便利商店貴一些，但在此卻佔盡優勢。為何初時便利商店一開張便大受歡迎，原因即在此。相對於馬祖過去的店面，它大大地拉低了價錢，從此馬祖脫離了高物價時代。
只是便利商店帶來的，不盡然都是美善之事。隨著消費大量增加，不少污染問題也相繼出現，形成此一小島生態環境的嚴重負擔。再者，消費行為嚴重改變，便當、御飯團等常見速食成為早晚餐，在地傳統食物隱然消失。透過物流系統，馬祖食品諸如淡菜等特產，還可大量外送到台灣，有可能加速當地物產的失衡。
便利商店提供了明亮和溫暖，讓南竿有一種微妙的繁榮實象。那兒意味現代，馬祖人一走進去，彷彿就抵達了台灣，跟時代接上軌道。因為這樣的和台灣緊鄰著，馬祖不再遙遠。這一文明的象徵，委實有趣，卻也不得不審慎看待。
▲清水村的便利商店。◎劉克襄/攝影
▲清水村仍保留早年的戰地風物。◎劉克襄/攝影
▲南竿上的閩東建築。◎劉克襄/攝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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