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戀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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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據點的悲劇
糾正案文
被糾正機關：馬祖防衛司令部。
案 由：為馬祖防衛司令部所轄東莒島四五據點，於九十二年四月八日發生士兵曾智益槍擊同袍，造成一死一重傷事件，核有內部運作失序，生活管理亂無章法，彈藥管制形同虛設，幹部執行力偏低等多項缺失，爰依法糾正由。
事實與理由：
馬祖防衛司令部（下稱馬防部）陸軍第一九四旅二營三連駐守馬祖東莒島，負責四個據點之守備，其中之四五據點於九十二年四月八日清晨三時五十分許，擔任安全士官之一兵曾智益持六五式步槍，將十顆衛哨兵配備彈藥，及同據點一兵李宗賢於去年十一月間交付之九顆彈藥上膛，槍擊上兵田文南（次日即將退伍），以及一兵張帆，造成田兵死亡、張兵重傷。經本院調查完竣，該部隊之訓練與紀律及生活管理涉有以下之缺失：
部隊內部運作失序，紀律蕩然，生活管理亂無章法：
據點指揮官休假，代理指揮官於連部加班，卻未再指定代理人，致據點無人指揮管理：
該據點共配置十一名官兵，據點指揮官為該連排長何宗龍少尉（係轉服三年半役期之大專預官），班長黃文良下士（義務役士兵選訓擔任士官，即以兵代士），另有曾智益、田文南及張帆等九名士兵。何員於九十二年四月二日至同月十二日返台休假，連部指派副排長劉煒國中士於四月三日前往駐點及代理，四月七日二十一時晚點名後，劉員於據點內批完各項簿冊，因亦擔任連部軍械士，立即返回連部填寫高裝檢缺失之複查資料，直至八日凌晨二時許，因無交通工具前往據點，而於連部過夜，渠所填加班單經輔導長陳勇伸中尉（九十二年五月二日退伍）核准，卻未指定代理人。田兵及曾兵等人於該據點內自四月七日晚間二十二時，一直爭吵到凌晨一時，未按時就寢，田兵對曾兵放話，要在基隆港堵他，曾兵回以：看田文南能否走出該島。當時據點內之唯一幹部黃文良，因認該二人時有爭執，未予制止，且渠不敢管田文南等其他士兵。案發前後，該據點處於無人指揮管理狀態。
相關幹部對寢室之分配與實際使用情形理解不一，內部運作缺乏章法：
自該據點外部經過衛哨、安全士官室，進入據點內中央走道，左側為據點指揮官辦公室、小寢室及盥洗室，右側為大寢室，大、小寢室均置內務櫃，安全士官室後側設行李庫房。有關小寢室之分配使用，陸軍總司令部表示，士官、士兵營內住同寢室之作法，已行之有年，惟無明文規定。詢據據點指揮官何宗龍稱：該據點只有田文南住小寢室，張帆住士兵寢室，印象中是案發當天才住進去，渠覺得田文南跟原來的士官劉傑銘蠻好的，田文南住進去應無問題，沒有差別，且曾問過黃文良是否遷入，但他說不習慣，有壓力；班長黃文良稱：小寢室通常由士官及資深士兵使用，原由劉傑銘及田文南使用，而士官調走之後，田文南找張帆住進去已一段時間，渠不清楚係何人核准，與田文南亦不搭調；副連長林惠庭中尉稱：分配寢室，並沒有區分士官、士兵，為落實管理，士官、士兵應生活在一起；營長朱少華稱：上級規定士官要跟士兵一起住宿，田、張二人並非一直睡小寢室，張帆事發當天才住進去。惟該據點士官劉傑銘調到連部之前，即住在小寢室，與首揭規定不符。上開關於寢室之分配作法與實際使用情形，相關幹部之說法，竟南轅北轍，內部運作缺乏章法，可見一斑。
違禁物品及人員之檢查管制不確實：
前揭一兵李宗賢自彈藥庫竊取九顆彈藥，攜出後先藏在該據點使用之坑道裡面，其後交給曾智益，曾兵將其藏在行李庫房內，而該據點之安全檢查僅針對個人內務櫃，不及於行李庫房，安全檢查雖有實施，但效果有限。另詢據曾兵表示，該連於九十二年四月七日晚飯後，帶隊至大坪村中正堂欣賞電影，渠於返回該據點途中，私自脫隊前往店名為「士官長」之雜貨店購買維士比及酒類等情。復據曾兵陳稱：渠於次日凌晨行兇，「有喝酒」、「我自己開槍，都不知道。」、「清醒之後，發現自己站在小寢室門口，就打電話給副連長。」足見該據點對違禁物品及人員之檢查管制並不確實。
衛哨紀律蕩然無存，槍彈分離規定亦未落實：
詢據馬防部陸軍第一九四旅旅長鄭德美少將表示，該旅衛哨由連值星官按建制排定，連長核定，不能任意調整，另國軍規定槍枝及彈藥分別由衛哨兵及安全士官保管。查曾智益於九十二年四月七日晚間欣賞電影完畢，返回連部於二十一時晚點名，之後與田文南爭吵至次日凌晨一時，此後接替安全士官勤務至凌晨三時，並叫衛兵二兵許弘煌（二十四時至凌晨二時）至安全士官桌處聊天，至凌晨二時三十分，叫許兵卸裝及服勤槍枝放置安全士官桌，並一同至大寢室叫次班衛兵二兵郭彥甫起床接哨後，許兵未交接槍枝裝備，即逕行上床睡覺，曾兵隨即單獨返回安全士官桌。郭兵二時四十五分至安全士官簽名衛哨簿後，欲著裝取槍上哨，惟曾兵要郭兵撤哨，郭兵竟即返回寢室就寢，致曾兵取得槍枝，以其擔任安全士官保管及李宗賢交付之彈藥上膛行兇，造成重大傷亡。許、郭二兵均擅離崗位，曾兵亦係喝酒後服勤，違反警衛勤務執勤規定及外島官兵營內禁酒之規定，衛哨紀律蕩然無存，槍彈分離規定亦無從落實。
該部隊之部分管理機制，竟被入伍先後期別的非正式服從關係所侵蝕：
據曾智益陳稱：「張帆說我偷他衣服，跑去跟田文南講，田文南來翻我內務櫃」、「從他（田文南）怪我偷錢之時，開始罵我，經常找我麻煩，以三字經開罵，侮辱我家人，該據點軍官、士官都知道，但都沒有處理，劉傑銘下士甚至要大家不要理我，其他人都沒有理會我。之前有想到自殺，因為遭田文南欺負，而劉傑銘又如此對待，令我非常生氣與怨恨。」、「田文南與張帆一起恐嚇我」、「（該據點）劉傑銘、田文南、張帆及林敬淵四個人比較好。」另該據點某二兵陳稱：「四月七日晚上十點多，黃明寶不知踢到什麼東西，發出一點聲音，林敬淵就要他下床，這時曾智益說，你不要再欺負新兵了，二人就吵起來，…後來田文南和曾智益又吵起來。…曾智益說，老兵了不起嗎？…曾智益很孤僻，但是會幫新兵分擔工作。」班長黃文良陳稱：「至於老兵為什麼會比新兵晚起床，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大概是傳承吧！我承認我也比那些比我菜的晚起床，但是長官敢保證那些新兵老了以後，不會這樣嗎？」由前揭寢室的實際分配使用與相處情形，以及黃文良自承不敢管田文南等其他士兵，足見該部隊包括問題反映與處理等正式管理機制，已部分被入伍先後期別的非正式服從關係所侵蝕，老兵與新兵之關係存在不良次文化。
田文南與曾智益間時有爭執及言語恐嚇情形，且存在已久，然幹部未能正視問題，確實掌握，有效處理：
綜據該據點士官兵於本院約詢之陳述內容，田、曾二兵之間，多次爭執與言語恐嚇，班長、排長均曾出面勸話，其中於九十二年三月初，據點內張帆遺失迷彩軍服，同月八日二兵陳有志遺失新台幣四千元，田兵均懷疑係曾兵所為，二人更為交惡，此後時有爭吵，田兵數次表示，要曾兵小心，渠退伍後要找人在碼頭圍堵打他等語，在班長、排長勸止，及同袍架開下，未爆發肢體衝突，該據點士兵曾於心得寫作簿反映，然各該幹部未予處置，將人員調離。另營長朱少華中校陳稱：該據點於案發前，有向連長陳暉鵬中尉（案發後調職營部情報官）反映掉錢的事，陳連長也有去反映。連長陳暉鵬陳稱：我每天前往該據點巡視，他們都跟我說沒問題。有關田、曾二兵關係嚴重失衡，時有爭執、恐嚇，據點內連續失竊財物激化二人仇怨之潛在禍根，各該幹部顯未正視，確實掌握處置。
心理輔導未能警覺真正問題，查覺特殊個案對象，輔導功能欠落實，且生活休閒設施亦有待改善：
按國防部訂頒「國軍心理衛生（輔導）工作實施計畫」，基層心輔工作之執行，由連、營輔導長擔任第一線心輔官，主動掌握心緒不穩之官兵，協助抒解心理問題，各級應依官兵服役時程，區分對象，研擬輔導重點，並採「新進人員輔導」、「一般官兵輔導」及「特別個案輔導」三級防處，後者係指「有明顯適應不良、情緒失衡、行為偏差、屢受處分或具有暴力、自我傷害、智能不足傾向之官兵」。復據馬防部說明，該據點遴派「心輔志工」協助輔導新進官兵。查曾智益係九十一年二月一日入伍，四月二十三日分發至馬防部服役，同年六月五日分派至該據點；田文南係九十年六月十九日入伍，九月四日分發至馬防部服役，同年十一月二十五日分派至該據點；張帆係九十一年七月二日入伍，九月十七日分發至馬防部服役，同年十一月二十六日分派至該據點。該三人均已通過「新進人員輔導」，進入「一般官兵輔導」階段。然曾兵平日之處境與壓力竟無人關切，並未將之列為「特別個案輔導」對象。據該營輔導長蘇錦龍少校陳稱：渠於九十二年元旦到任現職之後，關注重點包括新兵有無痼疾、有無特殊之心理或家庭狀況，再來是注意寫作、心得，從中篩選造冊，但曾、田二兵並未在有問題的名冊之中，且所安排的心輔老師，以及每晚與主官座談，該連輔導長案發後表示亦未掌握到。另詢據馬防部政戰主任緒保強少將表示：「心輔工作，馬防部去年獲得績優單位，心輔架構備受肯定。張帆還是心輔老師，事發前一天，才…罰他（一名新兵）抄寫五十遍，曾智益為受罰老兵抱不平，田文南挺張帆，張帆與曾智益的關係也不好。」馬防部亦坦承：「田兵與曾兵間猜疑、爭執，積怨深久，連級幹部約談輔導並未察覺，另幕僚對肇事連級督（輔）導，從官兵身上找答案，屢有發現在心理輔導方面存有落差。」上述情形顯示，即使馬防部已建立頗佳的心理輔導工作架構，然距確能發現真正問題所在，查覺「特別個案輔導」對象，落實輔導功能，尚有明顯落差。此外，離島居民稀少，生活條件不佳，營內及據點亦乏文康設施，年輕官兵休假時之娛樂休閒，幾乎均以網咖為主，對調劑身心助益不大，且有反效果之虞，亦有待改善。
彈藥管制未落實，缺乏實效，形同虛設：
依據陸軍總部「陸軍械彈爆材管理規定」及馬防部九十一年十二月六日秉訓字第○九一○○一一三五八號令「本部九十二年度械彈爆材清點暨庫儲安全督導檢查」實施計畫，彈藥庫大門至少設鎖兩道，每道鑰匙各打造兩支，一套由營區最高指揮官保管，另一套鑰匙則分開存放，由庫房保管單位主官與彈藥官（士）各保管乙支，彈藥領、撥作業時需會齊該庫內各帳籍單位保管人員，暨業管軍官在場監督，始可開庫作業；各彈藥庫內存放之各式零頭彈藥，應採集中裝箱並加封條方式實施；馬防部除「連」分由連長、副連長、輔導長等三人排表實施，每日早點名前、晚點名後各清點乙次外，其餘營、旅級單位確依械彈清點週期實施逐室清點，主官（管）、副主官應全程參與清點；馬防部採不定期無預警方式實施督導、檢查，檢查缺失當場輔導改正外，並發布督導缺失追蹤複查，議處單位主官（管）。惟經現場清點，曾智益行凶時共射擊十二發子彈，彈匣內剩餘七發實彈，扣除衛哨兵保管之十顆，本院於九十二年七月二日前往履勘及約詢，就其他九顆之來源詢據曾兵陳稱：「（彈藥）是在九十一年十一、十二月該連專精訓練之際，同據點一兵李宗賢拿給我，叫我藏起來，我跟他談得來。」李兵則稱：「去（九十一）年十一月出公差修本連彈藥庫的門，彈藥士洪凱南帶我進去後，離開一會兒，當時彈藥箱沒有封條，也沒有封起來，我因為好玩偷的，先藏在據點坑道裡面，偷了幾天之後，告訴曾智益，曾智益向我要，就給了他。」（李兵竊取彈藥部分，已移送軍事檢察署偵查。）足見，洪凱南（九十二年三月六日退伍）於該日帶領李兵開啟該連彈藥庫，維修庫門之際，並未會同軍官及他人在場監督，而應分開保管之鑰匙則全由洪員持有使用，洪員中途離開，留下李兵一人於庫房作業，彈藥又未按規定以封條封箱，致李兵得隨手竊取，該部隊直於事發後，據曾、李二兵供陳內容，始獲悉彈藥被竊，彈藥管制簿冊顯未確實登記稽核，清點檢查措施亦未落實，彈藥管制機制之各個環節，缺乏實效，形同虛設。
基層領導幹部及政戰人員素質不符需求，專業不足，導致執行力偏低：
詢據馬防部司令陸華寧中將、政戰部主任緒保強少將表示，基層軍士官幹部對於領導統御及情緒管理的?性不足，必須再加琢磨，尤其是所有的政戰人員必須培養成為合格的輔導長，第一線的輔導長更須發揮功能，才能令人放心，然該部三分之二的政戰人員都是預官出身，僅受半年的專業訓練。該旅旅長鄭德美少將亦表示，排級幹部如該據點指揮官何宗龍少尉，以大專畢業轉服志願役預官為主，對於陸軍管理手冊並不熟悉，對寢室分配等內部管理欠缺瞭解。再者，義務役士官在期別、體型、專業或氣勢上等方面，若低於其他士兵，難以領導管理，故對於獨立據點之士官，除了基本素質選優之外，尚應選派常備士官為主之志願役士官，以為部隊穩定運作之核心。
綜上，此次不幸事件，暴露該營、連與第一線據點官兵的距離過於疏遠，且在衛哨及槍彈管理紀律、資源分配及指揮層級體制、人員及物品檢查管制、申訴及心理輔導等方面多所缺失，幹部執行力偏低，管理鬆散，各項規定難以落實，馬防部難辭管理失當之責，該部三十九名失職人員已受重懲（其中五人記大過，三人記過兩次，八人記過乙次），痛定思痛，亟應切實檢討，謀求改進，並培訓及選派專業、負責、奉獻、樂觀的高素質幹部，紓解基層運作困難，領導官兵達成任務，形塑「亦長亦兄」、「亦師亦友」的袍澤之愛。爰依監察法第二十四條提案糾正，送請國防部轉飭所屬確實檢討，並依法妥處見復。
中華民國九十二年七月三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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