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高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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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畢業後任教於西莒敬恆國中，當時的莒光尚未全日供電，所以，電冰箱等電器不可能普遍使用。莒光附近海域，自古以來就是福建的重要漁場，魚種之多、魚量之豐，自不在話下。每日傍晚時分，漁船回來，青番港的海堤上，到處都是蝦蛄(ㄏㄚ ㄨ ha u)、青線(ㄑ一ㄤˋ ㄋ一ㄤˇ tshiangˋ niangˇ 本字不知，暫用譯音。)、爛鯰(ㄌㄤˋㄋㄚㄧㄥ^ langˋnaing242 本字不知，暫用譯音。)等下雜魚類。因物多價賤，漁家任憑別人撿取。其他高檔的漁貨，在市場消化不了，冷藏設備又不足的情況下，巧婦的有米之炊，常常呈現在烹飪方式的創新和料理的精巧上。早年「小香港」時代，幾家餐館酒樓大師傅的手藝絕活，仍然在鄉里流傳著。但也有反璞歸真的人，捨棄過度烹調，強調新鮮原味的道理，也一樣能大受歡迎。最具代表的菜餚就是魚麵和魚丸、大白菜燒煎帶魚、大白菜燴紅糟鰻、、等，這些簡單美味的食物，如今只能靠回憶來解饞了。
期末最後一堂課，見時間仍有餘裕，就帶同學看兩段《左傳》中與飲食有關的文章。《左傳•宣公二年》載:晉靈公的廚子因蒸熊掌不熟而被殺害，這件事引起趙盾的不滿。事件的發展，留下許多悲壯的故事。後來國劇的<趙氏孤兒>及香港邵氏公司拍的<萬古流芳>電影，就是搬演這一段史實。我沒吃過熊掌，小學時代，曾聽過一位大陸籍老師說吃猴腦、熊掌的經歷，據這位老師描述，熊掌是蒸熟即食。所以，御廚未能將珍饈處理好，必然惹惱了一國之君。
另一則是《左傳》所載「食指而動」的故事。故事的主角是鄭靈公與公子宋、公子子家。某日上朝，公子宋的食指頻動不已，根據他的經驗，類似的情形是品嘗美食的預兆。他興奮地告訴子家。無巧不巧，當時廚子正在宰殺楚國送來的大鱉，當下兩位公子就相視而笑。鄭靈公知道原委之後，故意等享用鱉餐之後再喧他，目的是使他的食指有動而無效。被耍的公子宋當然心有怨懟，到了現場，以手指沾鼎中鱉汁吸食，然後憤憤不平的離開。起初鄭靈公也許只是開個玩笑，沒想到後來卻引發殺機，結果鄭靈公就是被公子宋所殺，這一切都是鱉惹的禍。吃鱉的事發生在魯宣公四年的春天，鄭靈公在夏天才被殺「成功」，事隔數月，餘恨猶在。真令人難以想像，一塊鱉肉、一碗鱉湯，居然結下這麼大的樑子。
吃過宮保雞丁、左公雞、看過《紅樓夢》書中的排場、讀過<祭妹文>的作者傳記、略知山東孔府待客氣派的人，會以為傳統的中國文人多半是美食家。其實不然，兩千多年前的孔子就曾說過「食色性也」的道理。它是人的本能之一，美食當前是無人能抗拒的，只是文人學士能以生花妙筆紀錄飲食過程而已，而且在當時他們又是被人敬重的階層。經營膳食者借他的盛名，除了附會風雅以外，還能提高菜餚品味以招攬生意。以蘇東坡來說，他二十一歲中進士，六十六歲逝世。期間任官、貶官的次數、到過的州縣之多及貶謫路途之遙遠，在歷史上可以上排行榜的，他最遠曾外放到山東的密州，最南的地方到今天海南島的瓊州。凡走過必留下痕跡，今天有多少菜餚是以他為名的！因為他曾到過杭州，所以江浙菜有東坡肉。因為他是四川人，所以蜀菜就有東坡肘子。因為在湖北黃崗住了七年，所以湖北也有東坡餅，甚至當地人還說:以東坡餅夾東坡肉才對味。除此以外，還有其他地方的東坡墨魚、東坡豆腐等，我看哪，八成是後人借用他的名聲，只是無傷大雅，我們也不必去追究了。
說到這裡，我又想起馬祖莒光的海鮮：石狗公煮軍用酸菜罐頭、章魚切片沾五味醬、麥蔥煎海苔、清炒花蛤、清蒸螃蟹、炒芙蓉蟹、鱸魚豆腐湯、鹽漬鮸魚鯗、鹽蒸鯧魚片、、、。前些日子看了唐振常《品吃》一書，他說：「食有三品:上品會吃，中品好吃，下品能吃。」這句話不覺讓人掩卷莞爾。來到莒光，滿桌佳餚，保證讓你「會吃」變「能吃」，因為所有食材都是現撈、現煮、現吃的嘗鼎口，只是三十幾年過去了，若舊地重遊，那些食材不知是否能找得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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