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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柏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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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柏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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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時間 : 2010-08-16 06:47: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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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停在對話的夢與未來──自序『屋頂的石頭在說話』 --閱讀人次 : 2409

 透過書寫馬祖而自然衍生的觀察、紀錄,讓我有更深一層的體悟。在馬祖看見石屋聚落,感覺那是一棟棟會呼吸的房子,不分時空背景,總是迎著海風,遵守原則、護衛島嶼的傳統,站在石屋面前,也是站在時間面前,它的呢喃、呼吸聲音一直在變化,仔細傾聽,發現它也跟著人心在成長、記憶、儲存一座島嶼的點點滴滴。

 馬祖過去因戰地政務而造成的封閉,反而形成一種保護與傳承,馬祖的低度開發變成一種福蔭,形成邊陲島嶼的自然、人文生態景觀。我希望藉著詩,開發出戰地新美學,解開軍管情節,破解島嶼宿命。一顆顆在屋頂上壓著瓦片的石頭,紛紛開口說話,讓風進來、讓海浪進來、讓水鳥進來、讓微笑進來,然後一起盤旋飛舞,包括我的心和靈魂,也要跟它一起飛翔。

 記得在馬祖策畫過一場「詩與歌˙深情島嶼對唱」,知心交流的馬祖友人自然提起戰地成長的點點滴滴,他說:「我的人生是沒有挫折的!」我完全理解那心境,這讓我想起一句話:「生命中越巨大的不幸,越值得去經歷它」。因為生長在困頓的島嶼,只能努力打拼,讓所有的坎坷焠鍊成花崗岩的堅韌,一路艱辛成長,艱苦都變成了深刻的體驗,從此不再畏懼任何挫折。

 記得在畫「北海坑道」畫作時,當我凝視著畫布上越來越豐富的岩層,我也被帶進更深層的理解,在我的心底,最深重的顏色不是黑,而是紅、橙、黃、綠、藍、靛、紫,各種繽紛的顏色不斷的堆疊再堆疊,最後形成有生命厚度的黝黑,那種黑,背後網羅無數光彩,在畫「北海坑道」時,我明白它不能只靠簡單的構圖和顏色來產生力量,因為坑道完全不需要靠任何附加物來彰顯它的能量,我唯一能表現的,是我從它身上發現及學習得來的道理,我只能用柔和的色彩,一層一層堆疊,我相信最大的堅強是因為擁有一顆柔軟的心,我能畫的是夢想的轉介與延伸,關於一座島嶼的種種觀察與觸動。我的畫面有一道隱約的馬祖的特色建築「封火山牆」護衛著歷史的縱深面,連結地理的橫切面;還有一塊岩石,表面的紋路像一隻翩翩飛舞的蝴蝶,羽翼上有薄彩的水珠倒映出岩層的影像,再深入一點細看,會發現自己的眼珠子也被植入岩層中,好像要穿透什麼似的一直往坑道底部鑽去。

 金門、馬祖在我的心裡是沒有分別的,一樣是邊陲,一樣被中央以政策掌控著,一樣困在掙不開的陰影中,只要天候一變,神秘的濃霧悄悄掩至,金、馬頓成孤島。共同的命運讓金、馬人彼此觀望著對方,從各種建設、經濟開發、未來走向,金馬人的「能與不能」、「可行與不可行」都一直充滿挑戰,面對一座戰地島嶼,如果想要歌頌什麼、紀念什麼?那也只能獲得悲涼的回音,因為沒有人能代替剛毅的花崗岩發聲,也沒有人能為那些在戰役中犧牲的勇者做什麼?除了哀悼!而哀悼之後,最好的選擇是:讓活著的人活得更好、更有價值。

 戰地島嶼特別的磨練經驗,生命歷程中的喜怒哀樂,我都轉換成創作的意念,它們是我的血與肉,漸次堆疊成一幅又一幅的畫作、一篇又一篇的文章、一首又一首的詩。在展閱「坂里中澳境白馬尊王十三暝」的信仰活動時,我的眼睛定格在一張擺滿豐富祭品的供桌,以及一隻超大的油亮的豬公伸張四肢、裸裎獻祭自己的畫面,那是睽違十五年後,中澳境白馬尊王廟決定再次回到一座老宅擺暝,那一張張現場捕捉的傳神照片,深深震撼了我,我感覺自己也被時間剝皮了,跌進遠逝的記憶之鄉。

 專注書寫馬祖詩抄「屋頂的石頭在說話」對我來說是很重要的一件事情,這本詩集幸運的通過馬祖文化局出版品補助,一分感恩之心讓金門人的我在經歷許多心路歷程之後,也想對馬祖人說:「我的人生是沒有挫折的」!我們都是一樣,一但深刻認知離島的獨特命運,不得不催發戰鬥潛力來努力向前衝刺!

 我不斷在現實與夢想之間奮戰、掙扎,分裂出更多的自己來挑戰自己,一本詩集的內容越拉越長,就像馬祖的蛇島,一個連接一個。島嶼相連的臍帶,繁衍出更多其他有待追求的新夢,我很難遏制自己挑戰的雄心,因那是飛翔的意念,沉重裡有翩翩飛翔的無限美感,所以我甘願承受分裂的壓迫及痛楚,盡情寫馬祖詩抄,這對我是一個很好的安撫,讓我覺得週遭正在發生的一切變化都是值得經歷的,因為它會讓未來的我更堅強、更趨向圓滿。許多柔美又堅毅的觸動,讓我可以更純粹的面對詩創作,一次又一次走向馬祖的四鄉五島,去感應離島相連的臍帶,到底連結著什麼樣的情懷與格局,我的生命、我的歌、我的島,又將把我帶向何方?

 記得在馬祖進行「家鄉的女人」裝置藝術時,我頂著大太陽把「家鄉的女人」腰際一個紅色的倒三角型鋼片取下,用白色油漆畫出一個警雷標誌的骷髏頭,油漆很快的在熾熱豔陽及海風中乾透了,我放心的把鋼片掛回原處,等著友人支援的貨車到來,好把作品載去北海坑道佈展。我眺望著牛角海灣外一長列的浮動式碼頭,看著船身及幾個小小的人影在遠方移動,海灣的另一邊,是藍天碧海襯托、依傍的層層疊高的石屋建築,我把相機鏡頭拉近去觀賞那層層疊出的特殊景致,海天一色也入境了,燥熱的暑氣和涼爽的海風也入境了,我稱它為「五星級的藝術工作場」的牛峰境五靈宮廟下的平台也入境了,這是一座將黑嘴端鳳頭燕鷗納入廟宇建築之美的新廟,它也創舉的將五靈宮廟的舊廟與新廟連成子母廟。我的「家鄉的女人」裝置藝術工作場在母廟的後面、新廟的下方,而一座更小更久遠的五靈宮始祖廟聽說在新廟的後方,像一尊小小的田間的土地公廟,它的來龍去脈是一則美麗的傳奇。當我為「家鄉的女人」拍下照片時,她身上的邊陲島嶼思考及戰地兒女的意象,也繁衍出一片雌性的草地,生生不息孕育著一切。

 馬祖蜿蜒曲折的石屋路徑只管往前走,每一條路徑都會相通,每一個轉彎處皆有不同的風景,讓人時生驚喜。在南竿時我常搭著山線與海線的公車繞行全島遊走,那高低起伏迭宕的地勢,車身一個轉彎、上坡、再順著地勢下滑,我的眼睛瞬間直直衝向蔚藍的大海,那一刻感覺馬祖特別美!美在一種強烈、震撼、直接、坦蕩、無所遮掩,那跌宕起伏的地勢、熱辣的陽光、直接撲上身的風、無所遮掩的海,真的很符合藝術家內在的生命情調,這是一個可以激發創作能量的地方,適合熱情奔放或安安靜靜的體會,感應其中微妙的變化。

 我們可以從馬祖的許多地方去觀察發現,不管你是站在海岸線上,或面對一棟石屋古厝,都很容易產生特殊的情懷,不管我們搭上一架飛機或一艘船,去馬祖的四鄉五島完成一趟想望的旅程,它都能滿足人們的探奇之心,也從中思考許多問題。

 馬祖一直是我與之深情對唱的一座島,這是我在其他任何一座島嶼都未曾發生的感性與理性奇遇,多年來有關馬祖的深情記憶一直鼓勵我也蠱惑我,那些波動著困惑、掙扎、喜悅、哀愁的思考與情緒,一次比一次強烈、一次比一次多情、一次比一次深沉、一次比一次難忘,這些點點滴滴,讓我的馬祖詩作一直寫不完,但一本詩集能容納的篇幅終究有限,那些尚未寫出的,一顆一顆與我知心交流的屋頂上的石頭,我一樣日日夜夜都在與之對話。不管是在夢裡還是在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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